唇槍

第75章

在一開始, 最先遇到的雷音寺僧人還保留著一層人皮。

也許是因為他們修為最低、接觸到的層面不夠，也或許是太陽沒有落山、寺廟內真正墮化的僧人們有所顧忌暫時沒有出現……

總之這些最先出現的黃衣僧人們不知道了因已死，只知道他被人襲擊。

這便給巫九楓留出了一些操作的餘地。

“了因大師被人襲擊了！”巫九楓臉上十成十的錯愕。

在這些黃衣僧人看來，她簡直比他們還要為之驚訝痛恨。

“是哪個膽大包天的狂徒幹的？我們跟隨了因大師去見覺生, 進了屋之後卻只看見屋內一灘血跡, 覺生身受重傷昏迷不醒, 我們好不容易幫他把傷包紮起來, 想要去找了因大師問個究竟, 結果你們說他被人襲擊了？”

黃衣僧人們一楞：

“不是你們幹的？”

“當然不是！我們還想找突然消失了的了因大師討個公道呢！天可憐見，覺生送進來時完完整整的一個人，過了十幾年見了面居然傷得這麽慘, 你們雷音寺是不是有虐待同門的傳統？若不是我們這次發現了, 你們還打算瞞天下人多久？”巫九楓憤憤道。

黃衣僧人們看著覺慧背後陷入昏迷中的覺生發楞。

即使經過了包紮，但因為傷勢實在太嚴重, 覺生體表的紗布能明顯見到深紅色的血液沁出。

“……這個, 我們也不清楚，可能另有原因, 總之，請這幾位施主放心, 我雷音寺內絕不會有虐待同門的傳統……”

被如此一番指責之後, 黃衣僧人們理低氣弱, 聲焰便落了一大截。

即使見到巫九楓幾人腳步不停地朝外走去, 但看到巫九楓滿臉的怒氣, 猶豫著是否另有隱情便沒有馬上出手，而是下意識地跟了上去, 邊絞盡腦汁地為寺廟辯解。

“或許是另外有人闖入，請幾位施主留下稍待片刻, 等執法的師叔們趕到，到底是誰出手傷了了因師叔和覺生師叔便一清二楚了。”

巫九楓停下腳步瞪了他們一眼，聲音低沈又憤怒，好似獅子吼：

“我的好兄弟覺生、身受重傷，生死不知，而你們雷音寺不僅連兇手都交不出來，還懷疑我們是襲擊覺生和了因大師的兇手！呵呵，留下等待，說得好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想什麽，不就是還是懷疑我們的清白，想要強行把我們留下等待執法僧來了再行審問嗎？這便是堂堂雷音寺的待客之道？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說完後，她便不再看向他們，而是繼續朝前走去。

臉上憋笑憋得快要變形的許紫衣和覺慧低著頭快步跟在後面。

黃衣僧人們面面相覷，眼見著巫九楓等人又朝前疾走了近十步，受限於師命，又跑著跟了上去。

“施主，我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是這是寺內規定，覺生師叔傷得這麽嚴重，也該去找人看一看，我們寺廟裏的了心師叔很擅長治療外傷，不如先讓我們帶著覺生師叔去了心師叔那裏看傷，然後我們再陪你去查明兇手——”

“住口，你們當然不懂我們現在的心情，你們完全不在乎覺生的生死，也是，和尚遁入空門後冷血無情誰都不認，自然無法體會到我們此時的心情！你們冷血不在乎，但覺生可是我們的骨肉親朋啊！就算他小小年紀受了奸人挑撥斬斷塵緣當了雷音寺的和尚，但他永遠都是我記憶中的好兄弟覺生，看在我們過去這麽多年交情的份上，我難道會害他嗎？”

她一邊朝前大步而走一邊恨恨道：

“覺生在這裏受傷，還傷得這麽慘，誰知道是誰害的，你們雷音寺到現在都沒有捉住兇手，說不定兇手就藏在你們自己人中間，在現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還能相信你們雷音寺裏的人嗎？就算你們寺裏的了心師叔醫術再好，再會治療外傷，誰知道是不是把剛從鬼門關逃出來的覺生又送到了虎口之中，今日要不是我們及時趕到，誰知道覺生還有沒有命在……”

這自然是強詞奪理。

黃衣僧人們明知如此，甚至想在她詆毀了心師叔的時候出口指正。

但面對“苦主”，還是一臉憤怒到快吞了人還伶牙俐齒不願講理的“苦主”，黃衣僧人們剛入寺不久，年齡低經驗淺，總有些顧忌。

他們繼續解釋了幾句，但對方始終油潑不進，最重要的是一直占據道德高地，讓他們十分難辦。

眼看著這幾人越走越快，都快要接近二門了。

幾名黃衣僧人終於下定了決心，跑了幾步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請幾位施主不要再走了，寺內規矩嚴明，我等也不好違逆，若是施主們執意，我們便只能冒犯了……”

他們見巫九楓等人始終油鹽不進，已經做好了動手的準備。

但出乎他們意料的是，巫九楓等人還就真停了下來。

巫九楓斜睨他們：

“可以是可以，但我不信你們口中的執法師叔，找一個更大一點的跟我談。”

“這——”黃衣僧人們面面相覷，露出為難之色。

他們進入寺廟內的日子尚淺，雷音寺內又等級森嚴，除了執法的師叔之外，哪有什麽機會認識資歷更深的僧人。

就算僥幸認識了幾個，與那些師叔之間也沒有多麽深厚的交情。

師叔們手頭都有重要的事要做，一時半會也叫不過來，且就算叫過來了未必肯越俎代庖多管閑事。

因為資歷過淺，這些黃衣僧人們還不清楚事情的嚴重性，只以為是兩位師叔受到襲擊，否則自然不會和巫九楓在此多話。

巫九楓便指著前方二門外的某處問：

“我記得來的時候，那裏好像有個僧人穿的衣服還挺奢華的。”

黃衣僧人們互相看了看，其中有一個人想了想，猶豫著道：

“前面是無相堂，了文師叔好像在那裏。”

“成了，就是他吧。”

巫九楓再次邁開腿，朝著二門處走去，邊走邊道：

“我要帶著覺生找他去說理去，看在各位師傅的面子上，我已經退了很大一步，你們行行好，不要再讓我為難了。”

這一次，黃衣僧人們沒有再阻攔。

但他們依舊跟在了巫九楓等人的身後。

二門距離他們現在的位置不遠，走個一小會兒的功夫就到了。

但就在他們即將踏上那幾級臺階時，寺內的鐘聲再次響了起來。

一聲接著一聲，振聾發聵，向著四周蕩漾開去。

空氣中有半透明的光罩一閃而過，這代表翻墻掘地等強行突破的路線被徹底鎖死。

與此同時，敞開著的二門倏然緊閉，緊閉的門上還隨之出現了許多道防護用的法印。

不遠處傳來呼喝聲。

“他們在這裏！”

巫九楓臉上憤怒的表情一收，低聲一笑：

“多謝。”

黃衣僧人們面色大變。

他們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也意識到自己原來一直都被人耍了，便不再有分毫的猶豫，朝著巫九楓幾人出手。

巫九楓自儲物袋中取出斬魔刀。

斬魔刀有靈，剛出儲物袋中出來之後便感應到了周圍到處都是雷音寺的僧人，於是興奮異常，不僅散發陣陣金光，還十分躍躍欲試，激動到險些要飛出巫九楓的手中。

巫九楓伸手在斬魔刀的刀身輕撫了撫：

“乖，不著急。”

她沒有看向那幾名正大吼著跳起朝她撲來的黃衣僧人。

刀身明澈如水，正好倒映出他們在撲往巫九楓頭頂時被幾道雷電劈中後跌落下來的倒影。

許紫衣呼了一口氣：

“早就看他們不耐煩了。”

她轉而看向巫九楓：

“狄一飛，門被封死了，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巫九楓自若一笑，反手握刀，提步邁上臺階：

“誰說門被封了，我不還在嗎。”

斬魔刀在面對僧人、墮化者、和雷音寺僧人時效果超群。

恰好，雷音寺很看重人體藝術，建築風格又頗有些“眾生平等”、“取之於僧，用之於僧”的建築理念。

所以這雷音寺內內外外，上上下下，前前後後，從墻壁大門乃至地面，都糊了不少雷音寺僧人們的“殘t渣”。

這道大門，也不例外。

巫九楓踏上臺階，對著密布著許多咒印的暗紅大門，揮手便是一刀。

十倍破甲效果開啟，灌註了她全部靈力的破魔刀刀芒暴漲，化作丈許長的淡金色虛幻長刀。

這一把巨大的金色長刀，隨著她的動作，從上到下，斜劈而來。

“給我開！”

暗紅色的大門在金色的刀芒襲來之時散發處烏黑的濁光，似乎要努力阻擋。

其上封印或防護的咒符卻在刀芒下一道道破碎，一時之間，空氣中滿是咒符炸開的聲響。

幾息之內，咒符全部破碎，隨後黯淡了一部分的金色刀芒直接劈上了大門本身。

“轟——”

大門被自右上到左下斬成了兩段，斷裂的門身盡數倒塌來，露出煙塵彌漫的出口。

巫九楓手指搭在刀柄上，擡腳邁過門檻。

一陣清風吹過，吹散了門外的煙塵，露出了十數個身影。

幾名身披華麗錦袍的僧人們雙手合十，似是勸誡，又似是警告：

“阿彌陀佛，施主請回吧。”

巫九楓知道，接下來便是最難走的第二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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